天相在夫妻宫女命,梁栩栩(31)想看不是么,只要那个奶奶在,我就成全他!安排。

真本事

十三号松延厅自打我过来就是紧闭状态,没对外开放,徐经理说内部装修,难不成关起来是因为闹鬼?

我摇摇头又洗了把手,空气很凉,这里的气温一向偏低,整理好衣着出门,前厅徐经理正在四处张望,看到我就大步的过来,"小沈啊,我正要找你呢,刚刚表现不错,三号青云厅,家属也要求了哭灵堂,半小时后,你准备下。"

我点了下头,要不说咱适合干这个活呢,第一天来的时候虽然穿的不专业,但是咱把一屋子人都给哭流泪了,主持人后来都带起哭腔,"让我们怀着悲痛的心情送王老最后一程,嘶嘶~还望孝子贤孙们节哀,化悲痛为力量,嘶嘶嘶……"

头一场下来,我的客户回执单就全是满意!

说不好听的,真是开门红呀。

徐经理本来有点瞧不上我,走后门进来的么,雪乔哥和他遗体美容部那边的负责人关系很好,那位负责人越部门干预,才将我塞进告别厅的,别看我这活说不去不太好听,真不少人觊觎,为啥呢,馆里不和个人抽成,我每哭一场,两百元都自己揣走。

告别厅这边和殡葬公司有合作。如果是殡葬公司送来的哭灵员,便会收取殡葬公司的一部分费用,我这背后又没公司,纯个人来哭,来去自由,不受谁管理,多少有点空手套白狼。

徐经理对我这种编外人员就很有意见,咱也没多说话,抄了近路没事儿,只要你能力够足够,就能令人信服,这不我一哭,徐经理就认可我了。

后来我工装一穿,徐经理更是点头赞许,"小沈,你好好干,我看你形象各方面都很不错,人也谦虚好学,只要你干好了,以后我争取给你转正,这种哭灵业务,我们馆里完全可以自己做。"

被认可很高兴,但这活还是别转正了!

眼巴前混口饭吃就行,咱就不说这么哭眼睛能不能扛住,关键对不起我师父啊!

三年不翅,就为长羽翼的……最后入职殡仪馆成哭灵堂正式工了。

沈叔都得从镇远山杀过来削我!

聊了几句,徐经理问起纯良,"我看他去焚化部那边工作了?"

"对的,在那做临时工,帮着师傅分拣骨灰。"

其实纯良想和我一起哭灵堂,我也是那么想的,俺们姑侄俩还是很好打配合的,默契从他给我做陪练时就在培养了,可以这么说,只要我瞟他一眼,他什么状态我就门清。

谁知徐经理看到纯良就给他拒了,只同意我去哭。

说纯良哭灵堂会显得他们这里服务不真诚。

潜台词就是纯良那形象不行,斜眼是硬伤,瞅谁都透着股嘲讽,让他去哭就是找揍。

那眼神是送人好走吗?那是巴不得这人走了!

纯良心里有数,也没纠结,我头几天哭他就在外厅等我,雪乔哥见状,就问纯良胆子大不大,纯良肯定不能说小啊,雪乔哥也没含糊,直接给纯良领到焚化部门那边去分拣骨灰了!

围着那大烟筒干活。

试了一天纯良就要撂挑子。

心理上受不了。

雪乔哥就问他,"你不是先生吗?鬼都不怕,害怕骨灰?"

纯良抽着眉就说太热了,"味道不怎么好。"

"又不是让你吃。"

雪乔哥噎人也厉害,:"兄弟,你既然是跟着栩栩的,就得为栩栩分忧解难,不能事事都靠着栩栩出面。栩栩工作了,你也要工作,栩栩可以被养着,但我不能看栩栩去养男人,哪怕你是她侄子,也绝对不成。"

这话给纯良扎到了!

涉及到了男性尊严呀!

最近一个星期,他出门比我早,回来比我晚,就搁焚化炉那栋楼里忙活。

还和我说,姑,这炉子里要是有了邪门事儿,你就手就能解决了!

邪门事儿我觉得不可能,鬼祟之物最畏惧的就是火,如论如何都不会在焚化炉那里闹腾!

"哎,也是不容易!"

徐经理叹了声看我,"小孟说你们是从小镇过来的,但以前是临海人,原先姓梁。叫梁栩栩……现年啊,你们吃亏就吃亏在学历上了,多念几书就好了,但凡你高中毕业,我这也好给你申请转正,初中毕业,太难了。"

我笑笑,徐经理四十多岁,喜欢拿点架子,人还是很好的,"徐经理,其实我做哭灵是副业,主要是先生,认真拜过师的,以后我还是靠给人看事情谋生。"

"先生?"

徐经理皱眉,"你真是先生?"

这倒是给我问懵了。

什么叫我真是先生?

难不成雪乔哥和他们讲过?

"小沈,是风水八字命理的先生吗?你有道士证吗?"

"哦,那个没有。"

我摇头,"我师父不是正统道士,我学的也比较杂,没有证,但本事不是虚的,驱邪看相,风水命理,我都可以。"

"口气还不小。"

徐经理笑了,"你会看相啊,那你给我看看,我最近有什么烦恼?"

"您……"

我微微眯眼,徐经理五官长得偏凌厉,人虽然很瘦,相貌偏凶,紧起脸有丝丝刻板之气。

貌似做服务行业有些不妥,可要看什么服务,徐经理这脸不亲切,但是殡仪馆的告别厅一站,气场就出来了,不光震慑员工,对阴气亦有压制,可以说最适合不过。

从中也能看出人家为啥能坐稳告别厅经理位置。

如果看烦恼,则要将五官拆分来看,徐经理具体年岁我不清楚,划个范围,就看他四十到四十七之间–

四十岁行眼运,四十一岁看山根,此部位最怕青黑枯晦的颜色,发白也不好,如果山根红润发亮便是好运之兆,四十二岁为中限,管十三年,四十三,四十四,四十五岁看年上与寿上,年寿又为疾厄宫,色泽明润无病灾,红赤,青黑有灾星,四十六和四十七岁则要看两颧。

书中有云:少有四十看须喜,山根路远四十一,四十二造精舍宫,四十三岁登光殿,四十有四年上增,寿上又缝四十五,四十六七两颧宫……欲知流年运气行,男左女右各分明。

我着重看了看徐经理的山根部位,他皮肤本身就靠近小麦色,这就需要看是否明亮,有些人即使黑,但肤色也会有莹润感,徐经理这年岁找莹润感蛮难,平常可能也不护肤,洗完脸就拉到了,有点干巴,但是我越看,越发现问题……

他这麦色中还透着一股黑青的气,好像肝儿有点不好。

视线上提,再看他夫妻宫位置,奸门凹陷,"徐经理,我可以再看看您手相吗?"

徐经理发出一记笑音,手伸出来,"倒是挺像那回事儿的,现在这年轻人啊,学什么的居然都有了。"

我没应声,看着他的掌纹,婚姻线尾端分叉,双鸟离飞?

"小沈,看不出来就算了。"

徐经理收回手,"开个玩笑,你不用当真。"

我看向他,"徐经理,您最近可能和女儿有些矛盾,比较忧心。"

徐经理睁大眼,"你怎么知道……"给他吓到了,赶紧看了看掌心,"从哪看出来的?"

"排除法。"

我实话实说道,"您山根部位的流年时运表明不顺,奸门凹陷,婚姻有坎,手相上也告诉我,您应该是离婚了,离婚的原因可能是您喜欢喝酒,酒精伤肝,肝火旺盛,经常和您爱人引发口角,所以肤色不佳,而同时,我从子女宫附近看出来您有一个女儿,还是头胎。有句话叫左眼头下纹,分明是儿身,右眼头下纹,明显是千金,我看到了您右眼下面的纹,推断您有个女儿,综合以上,您离婚了妻子不在家,烦恼的只会是这个女儿,山根部位晦暗,最近您经常和女儿发脾气,逞了口舌之快,您也不太开心,就是这样。"

"哎哟!"

徐经理的反应给了我极大的安慰,比我给人哭醒了都开心,"小沈哪!可以啊!有两把刷子啊!"

我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班门弄斧了,不好意思。"

即兴相面。我还是头一遭。

故意没走捷径去断气,而是想看看脑子里会不会浮现师父梦里交给的东西,没想到一挖真有!

数据一点点的整合,排除,推理,从中我也发现了和以往比起来的进步。

心里还是小欣喜的。

算命算命,神通之上,注重的也是人情。

先生眼睛为什么毒,不是说具备多高深的神通,首要条件是得会察言观色,沈叔的东厢房里还有好几本古时江湖算命先生的书籍,看下来会发现,街头摆摊的大多是骗子,真正能掐会算者,需要付出好些年的努力,穷人家的孩子着急谋生会有这份闲情逸致吗?都得是不愁营生的贵胄公子才有时间去钻研消遣,所以高手是不露面的,古时能做到大牛的都位居高位,是皇上身边的人,或是隐士。

街头上的三教九流呢,既然有靠算卦谋生的,长此以往就会形成一套体系,首先是听话,有本书就说了,一入门来先猜意,未开言先要拿心。

只要有人朝你开口询问,你就得通过外貌衣着神色揣摩出他大概为什么而来,捉鬼擒妖,要使他心悦诚服,激情发意,探面色、口风,定贵贱,勿看衣裳,断高低,宜观动静。

来人面相温和,必然是吉祥之兆。来人急骤,定有凶险之因,幼年无双亲,那他早年就不会享福,父来问子子必然有险,子来问亲亲必有殃,老者奔波无好子,孩子孝顺哪用老人外出谋生,丈夫衣洁有良妻,如此种种。

这类书籍不会教你任何八卦风水,阴阳命理,而是完完全全的社会心理学,小人物的江湖。

看下来也很有意思,刚刚我就是借了点书里的思路,徐经理四十多岁,人到中年,工作稳定,烦恼的只会是家庭和孩子。那他如果离婚了,闹心的差不多就是孩子了。

"眼下纹?"

徐经理都恨不得去找个镜子,"我这脸上褶子还挺多的呀,你怎么看出来的?"

"这个就是慧根告诉我的。"

我笑笑,"您回家也不用照镜子,这种纹只有先生会看的。"

咱可是实打实的踏道者啊!

一点一滴学出来的!

行走江湖的路子可以借鉴,关键时刻,不光要察言观色,也得有真本事啊。

"可以可以。"

徐经理连连点头,变戏法样夹出一张粗糙劣质的名片,"那这个先生就确定是你了?"

我傻眼了。

嘿!

搁这等我呢!

名片印制的很粗糙,就是一张白卡片。

上面用黑体字写着:风水命理,阴阳八卦,驱鬼打邪,大师高徒,铁嘴直断,价格面谈'。

底部是一串手机号。

手机号是纯良的,这小子不知道咋合计的,在我进入殡仪馆的当晚就找了个小快印店打了这一盒名片出来,正好我开了个好头,连着来哭,他就跟接头似的在家属堆里发名片,被我逮着了才知道他偷摸做了这种事,然后我就给他骂了!

一来是我这行没有自己这么宣传的,掉价。

二来你这么干一但被殡仪馆负责人看到了对雪乔哥影响也不好啊!

成啥了!

沈纯良还挺理直气壮,"姑,乔哥也不是正式工啊,他签的合约是临时的,美容一个遗体挣一份钱,不怕被砸饭碗!"

我在僻静处一阵踹他,"你还跟我嘴硬,再犟!就这破名片发出去不折面啊!许姨要知道都得把你耳朵拧掉!我能在这哭灵堂,卖的是雪乔哥的面子,你这么发名片,不说对我影响好不好,先打上雪乔哥的脸了!"

完蛋玩意。

又犯算小账的病了!

走哪你还都不吃亏呢。

"栩栩。我也是为了你啊。"

纯良捂着后腚,哭丧起脸,"你那么哭太伤眼睛了,这行你没名气就等不来事主,这里是哪?殡仪馆嘛,来这都是参加葬礼的,那就是潜在的事主,做买卖还得吆喝几声呢,我发点名片不也是为了你能尽快的打开局面嘛。"

我气的半死,"那也不能做这唯利是图的事儿,沈纯良,你这心眼要用在正地方。"

纯良面上也挂不住,"行行行,我不发了,就印了一盒,寻思看看效果,你要不同意就算了呗,别生气,那个,也别和乔哥说,我属实不太讲究……"

看吧。

他心里明镜的!

剩下的名片就让我扔垃圾桶里了啊!

怎么还是被徐经理发现了?

怕啥来啥啊!

"徐经理……"

"小沈,你别紧张,我看到是沈纯良发的了。"

徐经理对着我道,"我就是好奇这上面的先生是谁,还大师高徒,打了个电话试验,发现是沈纯良接的,我想沈纯良一定不是先生,那小伙子看着很机灵,可一点没先生的气场,你虽然年纪小,要比他稳重很多,只是你也没到二十岁,我心里还是犯嘀咕,刚刚一看,你真有点东西。看来这名片上写的也不全是假的……"

经验告诉我不用接茬儿,高层后面都习惯来个'但是',没多会儿,徐经理话锋一转便道,"但是,以后不能再发了,如果你真的是大师徒弟,你师父也不会赞同你做这种事,就算是发名片,也不能以这种形式,这和街面上发小广告的有什么区别?不是玷污了你大师高徒的身份?"

"再者,我们这里禁止发传单以及宣扬一切不和谐的活动,这名片是被我看到了,若是被馆长发现,势必会牵连到孟雪乔,就算小孟签的是临时合同,没有将这饭碗看的太重,那对你来讲。心理上也会过不去,小沈啊,孟雪乔帮你是情分,做好眼下的事,是你的本分,不要本末倒置,为了一点点的私利,从而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看看!

要不说人家能是经理呢!

道摆的多明白。

"对不起,徐经理,我知道错了。"

我赶紧认错,"您放心,名片肯定不会再发了。"

"知错就好。"

徐经理看了下腕表,"你去三号厅准备吧,时间要到了。"

我应了声,抬脚又看向他,"徐经理,十三号厅,闹鬼吗?"

徐经理一愣。"谁跟你说的?"

"就是……"

不好把吴姐卖了吧。

"别听那些乱八七糟的!"

徐经理严肃起来,挥挥手,"我在这馆里工作了十几年,遗体见了上千具,就没见过一个鬼!行了,你去忙吧。"

我哦了声,转身又吓了一跳,差点撞一个男人身上,"哎!"

"对不起对不起……"

男人像是没想到我会突然转身,对着我还挺不好意思,看了看我别着的工牌,"那个,你就是哭灵员小沈呀,我姓杨,是三号厅逝者张老师的家属,也是她的学生,时间到了,我请你过去送张老师最后一程……"

"哦,好。"

我缓了下心跳,跟在杨大哥的身边朝三号厅走去,远远的瞄了眼最里面的十三号厅。

有时候人就是这样,人家越不跟你细说,你还就越好奇。

进入三号厅。

逝者是一位小学老师,姓张,走时高寿八十六,生前没有结婚,自然无儿无女。

丧事都是以往的学生们出钱办的,杨大哥要求我唱歌曲,不要太吵闹。

我心中有数,插上白花就垂眼酝酿起情绪,待主持说道,"哭灵堂,上天堂,祝愿张春芳老师的另一条路走安详,奏哀乐!"

家属们呜咽的哭声一起,我调节了一下衣领上的小话筒,便跪倒遗像前,"张老师啊,您这一生都为了学生无私奉献,您是蜡烛,燃烧了自己,点亮了别人!我们不光是您的学生,还是您的孩子,张妈妈!您一路好走啊!"

"妈妈,我想对您说,话到嘴边又落下,妈妈,我想对您笑,眼里却点点泪花~"

我抬手隔空摸着遗像,"哦,妈妈,烛光里的妈妈,您的黑发泛起了霜花~哦妈妈,烛光里的妈妈。您的脸颊印着这多牵挂~哦妈妈,烛光里的妈妈,您的腰身变得不再挺拔~妈妈,烛光里的妈妈,您的眼睛为何失去了光华~!"

哭泣声加大,我泪眼婆娑,"妈妈呀,学生已长大,不能牵着您的衣襟,走过春秋冬夏~!张妈妈,您一路走好啊~!师恩如山,学生们送您老最后一程啦!!"

……"家属谢礼!"

我接过杨大哥递来的红包,他擦着泪还很感谢我,"谢谢你了小沈,你唱的很好。"

"不客气,您节哀。"

我应道,"张老师有您这样学生替她安排身后事,她在九泉之下也会欣慰的。"

杨大哥点头,从兜里摸出一张名片看向我,"请问,这是你的名片吗?"

我怔了怔,"额……"

又来一张?

不过杨大哥这张脏兮兮的,他是搁哪淘出来的?

垃圾桶里捡的?

厅里家属还在哭,杨大哥便拉着我去到外厅的僻静地,悄声道,"刚才我听到你给那个徐经理讲了面相,你真是先生吗?"

没明白他啥意思,我还是点头,"是,您有事儿吗?"

"今天上午我给名片上的号码去电话了,是个年轻小伙子接的,他说他在焚化炉那边正在分拣骨灰……"

"然后呢?"

我看着杨大哥,"您想说什么?"

"我就约他见一面,结果他一从焚化炉的楼里走出来,我一看这小伙子也太年轻了,怕是骗子。我就没露面,中午那阵儿,我看你和那小伙子在院里说过话,小姑娘,实话实说,你长得很出众,所以我印象很深刻,这不我找徐经理要求了哭灵业务么,寻思这人怎么一直没去,就看徐经理和你一直在聊天,我就凑近听了阵……"

杨大哥不好意思的笑笑,"小沈,你被怪我偷听,主要这年头骗子太多,你看这名片印的也很粗制滥造,但你既然是这里的哭灵员,说话还有板有眼,我就愿意信你,有点事儿想找你帮忙。"

"您家有什么事儿要解决吗?"

哎呦我。

纯良还真发来活了?

"不是我,是我弟。"

杨大哥谨慎的四处看了圈,不自觉地叹了口气,"我弟近段时间可倒霉,全家都没落好,月初不是放假吗,他们全家开车去了山里露营,回来没多久我弟就出了车祸,小腿骨折了,我弟媳妇儿在医院照顾他,下楼还摔了一跤把腰给闪了,我小侄子在学校也被足球砸出了轻微脑震荡。"

"接二连三的事情一起,我弟媳妇儿就和我老婆念叨,她最近天天做噩梦,梦里有个老太太说要盯死他们全家,我弟媳妇儿就怀疑露营时出了什么差错,因为他们在山里搭帐篷住过一宿,但我弟弟是个无神论者,一点不信这些,我老婆也安慰弟媳妇儿是凑巧,但我这心里总觉得别扭。"

杨大哥无奈的,"我们家从来没经历过这种事,也不认识什么先生,我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去哪里打听明白人,赶上张老师离世,我帮着张罗,就在垃圾桶旁边捡到了这张名片,寻思碰碰运气,看看我弟这事儿能不能从别的角度上,分析一下子。"

啊。

还真要感谢纯良!

大侄子在我的成长过程中真是不可或缺的存在呀。

我不动声色的看他,"杨大哥,那您弟弟就一点噩梦没做过吗?"

"他不说呀,一问他就啥事儿没有。"

杨大哥皱起眉,"我弟以前上过驚校,毕业后阴差阳错的没当成警|察,就进了临海一家安保公司工作。现在是副经理兼队长,这些年他一直很注重身体锻炼,出手的话三五人不能近身,所以他胆子也大,平生最受不了谁跟他说什么鬼神,他一点不信,腿折之后我弟媳妇儿就说找人回家看看,他气的赶紧出院,放话就说,谁要敢找什么乱八七糟的先生回家,别看他腿还瘸着,也能给这个人打出去,所以啊,这件事,还得背着点他干……"

呦呵。

还真是个茬子。

"杨大哥,您的意思是,这事儿我要是解决,也不能上门去看看了?"

看事情看事情,不上门摸摸脉,我怎么看?

"目前肯定不行,实不相瞒,我那弟媳妇儿娘家有个稍微懂点的长辈,这不看我弟媳妇儿害怕么,就上门去看了眼,好像是在屋里点香了,撒盐净净宅怎么回事,我弟就急眼了,拐差点给弟媳妇家那大婶子抡着……"

杨大哥叹气,"我弟媳妇儿也不敢整了,她还天天做噩梦,两口子总吵架,一吵架吧,我弟媳妇儿就找我老婆吐苦水,让我去劝劝我弟,就我弟那活驴脾气我也搞不定啊,所以就难在这了。我琢磨啊,有没有什么大师,能不上门,就掐出我弟弟家出这些事儿的症结,哪管让我弟媳妇儿不做噩梦了,她天天和我老婆念叨老太太瞪人什么的都给我老婆整害怕了。"

我微微皱眉,不上门去看……

怎么搞?

杨大哥试探的看我,"我知道你年轻,这事儿可能难为你了,但你这名片上不写了么,你有师父,你看,能不能让你师父给出出主意,就我弟弟家里这事儿,在他们家人全都不用出面的情况下,看看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我师父闭关了。"

"啊?"

杨大哥愣了愣,"闭关?"

"对,他入定了。不能被打扰。"

我点了下头,"另外,我师父离这很远,他在深山里,所以你这事儿……"

叮~

脑中黄灯泡一亮!!

我微微侧脸,唇角无声的快速煽动。

有了!

数据浮出来了!

"小沈,你怎么了?"

杨大哥莫名,好似在看一个精神不太正常的人,"要、要不就算了,你当我没说过,也有可能就是巧合,倒霉,都敢在一起了,过段时间等我弟弟腿养好就没事了,回头我让弟媳妇儿去庙里上上香,佛祖保佑,肯定事儿就过去了,那就这样。我先走了啊……"

"我可以看。"

"?"

杨大哥迈出去的脚步一停,看着我还有点吃不准,"真的?不上门也能看?"

"没问题。"

我压着激动,"我只需要三样东西,您弟弟的生辰八字,照片,以及他在山里露营那天穿的衣服,只要你能把这三样东西给我,我今晚就能弄清楚,您弟弟这事儿究竟是不是邪崇作祟。"


凶信

"哦,生辰八字我知道,衣服和照片……"

杨大哥想了片刻,"行,我现在就给我老婆去电话,让她去趟我弟弟家取出来,你几点下班,等我两个小时行吗?"

"可以。"

见我干脆,杨大哥也呼出口气,"今晚能解决就最好了,不然这种事很闹心,小沈,你电话多少,我还要去忙活张老师的事情,等衣服取来了,我给你去电话。"

记录完手机号,我转身就无声的握拳,来活了啊!

面上无表情,路过相熟的工作人员还点头打招呼,心情无限高歌,各地各地各地各地各地,阿姨西太路,一,休,桑!

看了眼时间,才下午三点,这个点儿基本就没哭灵的需求了。

我去各个灵厅转了转,有需要我的就帮做点利索能及的活,布置个鲜花啊,摆摆桌椅,不自觉的走到最里面的十三号厅,大门紧闭,外面挂着锁头,我推了推双开门,中间露出一道缝隙,左右看了看行人,离我都比较远,我抿着唇朝大门缝隙里面看去……

厅里乌漆墨黑,隐约的,只能看到墙面上的应急绿色小灯。正琢磨着哪里闹鬼,我右臂也没反应,肩膀忽的被人一搭,"小沈?!"

"啊!"

我一个激灵,回身见是林可,就是那被我认亲程序弄懵的年轻主持人,他也被我吓了一跳,疑惑的朝着大门看了看,"小沈,你看什么呢。"

"就是……"

我难掩尴尬,"听说……这十三号厅闹鬼,我来看看。"

"闹鬼?"

林可笑了声,"你胆子够大的,真要闹鬼不说离远点,还凑近去看?"

"真闹鬼吗?"

我好信的看他,"林可,咱这殡仪馆灵厅都不够用,很多逝者家属为了在这办追悼仪式还得预约,既然灵厅如此紧张,为什么不给十三号开放啊。"

"嗨,还不是……"

林可一脸晦涩,瞄着远处的徐经理办公室,凑到我耳边低声道,"这厅里死过人,夏天时要装修,发生了一点意外,死了个工人,但是馆里都协调完了,赔了很多钱,馆里开会就把这灵厅先给锁上了,准备空一段时间再投入使用。"

"那闹鬼吗?"

我神叨叨的看他,"晚上会有哭声?"

"你傻啊你,真有哭声也是风声。"

林可发笑,"殡仪馆缺鬼故事吗,现在只要我去参加聚会,我那帮朋友就会说一堆馆里的邪门事,我不知道的,他们倒是说的有鼻子有眼,你不用听谁说没用的,那工人是意外死的,家属都安抚完了,空一段也是里面装修还没完成,我们在这工作,要怀着敬畏心,坚信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别偷看了,要让徐经理瞧到他非得教育你。"

说的也对。

真要闹鬼他们一个个哪里会云淡风轻?

只不过咱是先生,对'鬼'这字眼就敏感,尤其还是憋着的先生,不干点啥吧,真跟便秘了似的!

"林可,那你忙,我先回去了。"

"等等。"

林可叫了我一声,不好意思的笑笑,"小沈,你一会儿没事了吧,我也要下班了,有个电影新上映了,一起去看看啊。"

哈?

我就说他最近怎么对我很照顾。听我哭灵都能听哭……

清了清嗓子,"林可,你不会是要追我吧。"

"咱们可以先从朋友做起。"

林可一脸真诚,"我是临海人,大学刚毕业,父母在银行工作,还没退休,因为我喜欢做主持人工作,才来这里实习,以后说不定会转行,我爸还是很想我去考公雾員,我知道,你有很多追求者,有个男人就经常来馆里看你……"

"男人?"

我云里雾里,"谁啊。"

"就是一个骑重型摩托的男人,穿一身机车服。"

林可应道,"他在你哭灵堂的时候会站在厅门口看一会儿,然后就去院里抽烟,但是你没搭理过他,我知道。他一定也是你的追求者。"

张君赫?

我依稀有点印象,他是来馆里看过我,不然他怎么会知道我穿啥干啥,回头又给我发那些信息,但是我没和他说过话,他也没来搭腔惹我不痛快,倒是没想到被林可注意到了。

"小沈,我听徐经理说,你本来姓梁,叫梁栩栩,因为家里出了一些变故,后来才离开临海,户口也改了,我不知道你经历过什么,但我会拿出诚意,以结婚为目的和你去交往,将来……"

"别别别。"

我抬手冲他笑笑,"林可,我年纪还小,谈这些有点远。"

"就是你年纪小,我才觉得你应该多做打算,不能一直给人哭灵堂。"

他认真道,"小沈,如果你愿意给我一个机会,我会支持你继续完成学业,经济上的困难我也可以帮你解决,老实讲,我是个很传统的人,可能我不那么浪漫,但我绝对不会骗你,让你走了歪路,那个穿机车服的男人,他真的不太像正经人,小沈,请你给我一个能互相了解的机会,好吗?"

"不好。"

林可一愣,我难看的扯了扯唇角,"很谢谢你对我说这些,你的确很真诚,但我是有男朋友的,哦,不是那个穿机车服的,我男朋友没来过这里,他也不在临海,我们是异地恋,所以,我要是给你机会互相了解了,那我就是脚踏两条船了。"

"这样啊。"

林可眼里划过落寞,随即又调整下情绪,"那我们就做普通朋友吧。"

我还是摇头,"那更不行了。"

"为什么?"

他不明白了,"小沈,我不是坏人,只是单纯想……"

"你家里人都很好吧。"

我反问他,"父母健在,家庭氛围很和谐,你从小到大也没有受过大伤,没什么大挫折吧。"

林可清瘦的脸庞跃起费解,"当然,小沈,你说这些做什么。"

我凑近他道,"你知道我为什么给人哭灵堂吗?"

林可半低着头看我,微微蹙眉,"为什么?"

"因为我招邪,只能做白事。"

我压低声,"凡是命格华顺的人,靠近我都会倒霉,林可,你一定要和我保持距离,能离我多远就离多远,否则你就会徒生磨难,诸事不顺。"

林可怔怔的看我,忽的一笑,"可我现在距离你这么近,没见哪里不顺啊。"

"你……"

"林可!!"

前厅传来声音,"徐经理找你去一趟他的办公室!你怎么搞得!今天被人投诉了!主持的时候怎么能打喷嚏呢!"

我回过头看向喊林可的同事……

心跳都加快了。

亲人呀。

要不要这么准?!

虽然他喊得很是时候,滋味儿忒不好受了!

林可脸色也是一白,"啊?我这就去。"

说完他就大步朝徐经理的办公室跑去,跑到门口,还远远的回头看我一眼,"小沈!即便如此,我还是不想放弃!我是认真的!"

"……"

我定在原地,呵呵,祝你平安。

"又电着一个?"

转过头,纯良一身连体灰工装的站在我旁边,耳朵上挂着耳机,身上还带着一股糊吧味儿,看着进入办公室的林可,纯良一副看热闹的样,"姑,你赶上隔壁的吴老二了,看谁一眼都浑身发抖,不对,那吴老二是自己抖,你这是对方抖,威力堪比发电机,菜刀撞上高压线,火星一出带闪电呀。"

我唇角抽了抽,"错,是恍然回首黑一片,全城已被弄停电,贫的你,怎么过来了,不是六点才下班吗?"

他这活跟我不一样,干一天算一天钱,早九晚六,都得打卡。

纯良拎了拎手里的塑料袋,从里面拿出一瓶矿泉水递给我,"出来给师傅们买水,顺便给你送一瓶,咱得时刻孝敬您这长辈啊,沈电机。"

"滚。"

我接过水白他一眼,"别忘了给雪乔哥也送去一瓶,我先去换衣服了,回头来接你们。"

"又去墓园啊?"

纯良兀自点头,整理了下MP3的耳机,"行吧,乔哥这住址是给你成全了,那我先走了,你七点来接我。我得洗完澡才能出门,不然这一身味儿的受不了。"

我应了声,"哎,对了,纯良,谢谢你。"

纯良贡献给我一个看二傻子的眼神,"一瓶水而已,你被那个小林主持刺激到了?"

"什么呀。"

我下颌朝三号厅送了送,"有事主找我了,他捡的名片,说是给你去电话了,但是没露面……"

"啊,我就说谁放我鸽子,合着最后还是找你看啦。"

纯良惊喜,"那咱们是不是很快就不用在殡仪馆混了,姑,我真不想再捡骨灰了,不是因为害怕,味儿属实挺大,我现在都不爱吃烧烤了。"

孩子是不容易。

"那你现在出徒了吗?"

纯良重重的点头。"不管是平板炉还是高档火化炉,我全明明白白,是扒出来一点骨灰意思意思还是捡全骨灰,侄子我一人全能搞定。"

我沉下口气,"挺好,放心吧,咱俩肯定不会一直在这,辛苦你了。"

"姑,那我这名片是不是还要……"

"打住啊。"

我脸色一变,"这次算你小子歪打正着,但行为绝对不可取,徐经理已经批评我了,就算以后要发名片,也得是我闯出名堂,将名片作为介绍时双手递给对方,而不是偷偷摸摸的像做贼一样的去发,太猥琐了,沈纯良,你听到没。"

"你别瞪我,大眼睛吓唬谁呢,听话,我绝对听话,再发你把我手剁了。"

纯良拎着那袋水从后厅出去,人还朝我握拳,"美少女战士!干巴爹!"

我嘁了一声发笑,路过纯良的路人全部莫名,得亏徐经理不在,否则还得批评他,穿那一身工作服瞎晃荡啥,再把客户给吓到,握紧手里的水,不过这老小子吧,真挺贴心。

"小沈!"

换好衣服刚出大楼,保安室的大叔就喊起我,"有你的东西!"

"什么。"

保安大叔递给我一个布包,"有个老大哥送来给你的,说是你家亲戚。"

我家亲戚?

接过布包,打开里面是一袋决明子,上面还有一张字条,'你妈说决明子对眼睛好。我来临海办事,顺便给稍过来,你没事冲水喝就行,尽量别做这个活了,好说不好听,赶紧回镇远山,你在这你妈总惦记。'

我握紧布包,抬脚跑到门外,马路上只有车辆来回穿梭,丝毫不见爸爸的影子。

……

"爷爷奶奶,我下班过来了。"

来到墓园,走到半山腰爷爷奶奶的坟墓,我将前面烧七时弄脏的地面擦了擦,便静静的坐到一旁,七还没烧完,不用烧香供奉,来的话就是静静的坐一会儿,唠唠当天发生的事儿。

这是我最近的习惯,雪乔哥家离得近么,我这活下班又早。忙完就来待一会儿,心思很静,好像爷爷奶奶就在旁边陪我,话话家常,"奶,爸来给我送东西了,可是他没进去看我,也没给我来电话,就是催促我回镇远山……可是,我怎么回呀。"

叹出口气,"今天有事主上门了,这是我来临海第一个活儿呢,我会好好干的,干好了,以后就可以四处闯荡了……"

说着,我朝墓碑笑笑,"就是,如果闯出了名声,可能就没办法经常来看你们了,爷爷奶奶,您们不要怪我呀。"

风轻柔柔的拂过鼻梁,好像奶奶伸出手,抚摸我的脸颊,我牵着唇角,并不是我臆想,而是现在已经十月底,深秋的风应当很凉,但每次坐到坟墓旁,我都没有感觉到冷,视线很开阔,能眺望到远处林立的楼宇,柏油路上拥堵的汽车。

当然,视线如果收回来,下移就会看到很多阶梯状的墓碑,纯良不爱来这,说是有种被几百双眼睛盯着的感觉,我倒是没有异样感,这就好比往生者的家,你从人家门口路过,得多闲着的人能从猫眼打量你。即便打量,又怎么样?

你不去扰民,谁还能开门找你麻烦吗?

夕阳淡淡的洒下来,我絮絮的说了一堆,"大姐还是联系不上,不过我在家看了,她人是好好的,就是她离家太远,具体位置我实在算不到,只能等,爸也说了,等大姐稳定了就能和家里人联系了。"

提到二哥,还是酸楚,"可惜二哥还是不见我,奶奶,你说梁有志他怎么那么拧呢,对了,我昨天还回凤凰街了,和斌子哥去吃了饭,饭桌上斌子哥还喊来了好些熟悉的人,都是二哥以前的哥们,他们喝多还哭了,说是想我二哥……"

我看向远处的楼宇,:"谁不想呢,但是二哥就是不见,有什么办法,斌子哥说,如果我被谁欺负,就让我去找他,二哥不在,他和一众兄弟就要替二哥保护好我,奶奶,我真的很幸福,您拼死保护了我,二哥哪怕进去了,他的兄弟也要保护我。"

眼圈红了红,我深吸了口气,"算了,不说这些了……"

转过脸,却见奶奶的墓碑上渗出了水。我不禁惊讶,"奶奶,您要说什么吗?"

赶忙从书包里拿出香点燃,却见香头无火,黑烟升腾,我睁大眼,有凶信?

"奶奶……"

'啪!'

香直接炸掉灭了。

我一个激灵,什么情况?

按说奶奶烧完三七就不会过问阳间的事情了啊,她生前也不是具备什么神通的人,怎么还会给我传递这样的信号?

难不成杨大哥家里要办的事情棘手?

会有危险?

正琢磨着,手机铃声响起。

接起是钟思彤,"梁栩栩,我在殡仪馆门口,你出来吧。"

语气别扭。

还是带着脾气。

我嗯了声挂断手机,收拾好断了的香,"奶奶,您别担心,无论遇到任何事,我都会全力以赴,小心应对。栩栩相信,吉人自有天相。"

风声呜咽~

我对着墓碑磕了三个头,深吸了口气,起身直接下山。

开车回到殡仪馆,钟思彤就站在门口,见我从车上下来还是一愣,对视了几秒,她难掩尴尬,我只得再次打开车门,"彤彤,上车来说吧。"

没看到张君赫,稍微舒服些。

钟思彤抿了抿唇,别扭了几秒还是走过来坐进副驾驶。

门一关上,她就四处看了看,"我哥说,这车是成琛给你的?"

"嗯。"

我点头,"彤彤,你还怪我?"

钟思彤的双手似乎无处安放,碰了碰仪表盘,又摆弄起小挎包上的配饰。脸垂着,"我也没什么资格怪你,你和成琛不是还没谈朋友么,虽然我也不懂你俩这模式,但我想成琛是喜欢你的,就冲他那天晚上淋雨过来,脱下西服外套披你身上,又抱起你……事情其实就很明显了,是我太自作多情。"

说了阵,她苦笑起来,"我就是觉得自己挺傻的,还对你说了那种话,你脾气够好了,都没和我生气,换我是你,大概率会绝交,反正,我是不允许自己的姐妹喜欢未来男友的……栩栩,这件事是我错了,你别生我气。"

我静静的看她,"彤彤,我知道,你是气我没早点对你讲成琛的事情,我早点讲,也不会出现这种尴尬,所以,我也有错,不过说真的,我怎么都想不到,你会几年前就对成琛有好感。"

什么几率啊!

都不知道是说成琛魅力太惊人,还是世界太小了!

转念一想,那大兄弟最近三五不时就会上新闻,可能是我回临海了,电视信号好,台子也多,打开电视就会时不时看到他,热度的确是堪比明星。

前两天纯良买回来一份报纸,标题超级夺人眼球,深挖超级富二代成琛过往情史–

我真是打足了鸡血,以一百二十分的精神一字不落的看完了整篇报道。

看完发现里面的遣词全是'据传','听闻',最后还给你来个反转,根据成琛贴身助理爆料,成海集团少总裁洁身自好,情归何处还是未知……

尼玛未知你还搞个深挖情史!

标题印的都要比我脸大了!

结果我刀都准备好了,你告诉我是逗你玩儿!

另外就是成海集团的版图扩张,股票市值,等等新闻层出不穷。

许是成琛回来后举措比较多,上镜率很高,那张脸虽然出现在镜头里就是冰箱状态,但不妨碍镜头还往上面生怼,我看他采访时心里还会嘀咕,难怪他平常一丝不苟,就这高清镜头,早上你都不敢吃韭菜盒子!

看习惯了吧,我还真觉得成琛挺上镜,没违和感,就是太高冷,不亲切,哪次都是一走一过被采访几句。行色匆匆的上车,旁边黑西服还要生拦,搞得我这观众立场的看客还有点小情绪,拦啥啊,多采几句呗!

纯良说我心大,那可是你未来男朋友,记者拍他就是因为他帅,想抓花边,你倒好,看上热闹了,似不似洒!

我坐在沙发上抱着抱枕,笑着点头,是,我可能是有点傻,不过纯良,我傻归傻,眼光还是不错的。

如此一想,钟思彤要是对他有好感也不算偶然……

"栩栩,很狗血吧。"

钟思彤笑的一脸难看,"我居然一直暗恋好姐妹的未来男朋友?"

"是挺狗血。"

我点头承认,直白的对上她的眼,"所以,你不可以再恋了,不然,你就会失去我的。"

不生气,是因为我没提前说清楚,但不代表,我就不在乎。

钟思彤愣了几秒,俏丽的五官在刹那间升起无措,别开眼有些不敢看我,"栩栩,你这样我都有点害怕……"

"怕什么呢?"

我不解,"你来找我,不就是要把话说开吗?"

"我……"

钟思彤低下头,"其实,是我哥和我说了一些话,他说,他要追你,等他追到你了,你就会是我的嫂子。那样,我也可以去追成琛了。"

纳尼?

我好像被雷到了。

"所以,你希望我做你嫂子,然后成琛变成我妹夫?"

妈呀!

咋有点想笑呢?

"不好吗。"

钟思彤加着小心看我,"这样,咱们都是一家人了。"

"噗!"

我实在是忍不住,"钟思彤!"

搞什么啊!

缓了下情绪,我不能打女孩子,我必须要冷静……

"是这样彤彤,你追成琛这事儿我先不提,就说我和你哥,我一来和张君赫不熟,二来完全没有感觉,咱就别乱点鸳鸯谱了行不。"

"你都不给我哥接触你的机会,当然不熟悉了。"

钟思彤神情认真起来,"栩栩,我哥在学校一直是校草,超级多的女孩子喜欢他,是,他女性朋友很多,可是我从来没见过他把谁领回家,也没说喜欢谁,唯独这次对你,他说是认真地,不然我也不会同意他追你的,虽说我也喜欢成琛,但和成琛比起来,我更不允许谁去玩弄你的感情,哪怕是我哥也不成。"

"今天他本来要和我一起来,还说要带你去火锅城,他包了一层,想要打造成栩福轩曾经的样子,被我阻止了,我觉得他那么做不是给你惊喜,而是朝你心头撒盐。"

"栩栩,我其实也有事瞒着你,就是你家那饭店,后来被我叔叔买下来了,因为你家出事了,陈叔和孙叔觉得饭店晦气,生意不好,我叔叔后来就出钱全买下来了,我那段时间特别生气,我觉得不应该买下来,可是,如果张叔不买,孙叔和陈叔也是会卖给别人,我就很纠结,一直不敢和你说……栩栩?你怎么了。"

我眼眶有些酸,头枕在她肩膀上,"没事,就是想靠靠你。"

钟思彤抬手摸了摸我的脸,声音也酸涩下来,"栩栩,很多事,不是我们能做决定的,我在家里说不上什么话,我妈和张叔结婚后,挺听张叔的话,也是她身体不好。没精力张罗别的,我哥各方面能力都很强,他是医学生,本来要做牙医,刚毕业就接手起叔叔的生意,做的也不错。

如果我妈妈走了,他们俩就是我的依靠,栩栩,我还是想说对不起,因为我知道,我不应该继续喜欢成琛,可是我还没办法一下子就放下,不过我可以答应你,在你没有被我哥追上前,我会和成琛保持好距离……"

我微微闭上眼,头有点疼,每天哭啊哭啊的,真的很伤神。

"栩栩?"

钟思彤微微侧脸,"你怎么了?"

"有点累。"

我轻轻音,"彤彤,我感觉好累啊。"

话一出口,眼泪就先滑落下来,很莫名,不知道怎么了,同难过无关,就是心里突然很酸……

"栩栩?!"

钟思彤摸到了我脸上的湿润,她吓一跳,慌忙坐正,捧住我的脸,"你怎么了?是不是生我气?栩栩,我会放下成琛的,你不要哭,看你哭我好难受,反正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感情,栩栩,你不要吓我……"

我握住她的手,唇角牵着,"谢谢你彤彤,谢谢你。"

无论如何。她都是个坦诚的小姑娘,话能说开,比什么都强。

起码没有让我去看什么惊喜,让我看到被改造出来的栩福轩……

日子已经很难过了,我不想再去一遍遍的揭开伤口,然后告诉自己,一点都不疼。

如果真的不疼,我就不会捧着那袋决明子难过,有家都不能回,做的事情,也不被父母理解。

我究竟活成了谁?

努力到现在,除了还在喘气,其它的一事无成。

钟思彤叹出口气,我们俩坐在车里,又聊了很多,刨除成琛,她真的事事为我着想,因为我不念书,她比我父母都要惋惜,夕阳已经落下。天色昏暗起来,我看了眼时间,快到六点半了,拒绝了彤彤一起吃饭的邀请,她很执着的约我,"那明天我们一起逛街可以吗?"

我摇摇头,"不行,明天我有事。"

"后天呢?"

钟思彤握住我的手,"栩栩,你抽出来一点时间,咱们和以前的小学同学聚聚,我把齐菲找出来。"

"别了。"

我扯了扯唇角,"彤彤,以后再聚吧,要不要我送你回医院?"

"不用,有司机在等我。"

钟思彤难掩失落,"栩栩,你为什么回来还这么忙……"

我也不想这么忙啊。

谁不想和好朋友逛逛街,看看电影,吃点甜品……

"日子长着呢。彤彤,你先照顾好钟岚阿姨。"

钟思彤只得点头下车,走到我车窗边又停住脚,"不过栩栩,你真不给我哥一个接近你的机会吗?"

我摇头,"没理由啊。"

钟思彤笑了,"接受一个人走近需要什么理由?就当认识了一个普通朋友呗,栩栩,那好歹是我哥啊,你给点面子嘛。"

"这不是给面子的事情。"

我看着她,"你哥是因为好感要接近我,这本身就带着目的性,那我要是想屏蔽他的目的性,就需要一个理由去接纳他,否则我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这对你哥不公平,对我自己的感情也会受到影响,彤彤,请你理解我。"

"行吧。"

钟思彤不多说了,挥挥手去了马路对面。

我手肘支着窗框,从后视镜看着彤彤进入车里,指腹微微的搓了搓额角……

这事儿闹得,差点干出多角恋来!

手机铃响,我看到来电人就打起精神,"杨大哥,照片衣服拿来了吗,好,我在殡仪馆门口等你!"


见真明

晚上我正做着准备,杨大哥电话就打了过来,声音难掩紧张,"小沈,你不会做什么邪门术法吧。"说着他又补充了一句,"我那弟媳妇儿心思重,她见我老婆去拿了照片和衣服就不得劲儿,刚刚来电话说了半天,非要我问问你要怎么看,不然她不放心。"

我侧着脸,手机夹在肩头处,擦拭桌子的动作一停,"杨大哥,您家要担心我可以不看,具体怎么看我和您说也没用,这属于道家秘法,说多了我犯口舌,但有一点我可以说明,我拜师时起过誓,行走阴阳,不发不义之财,不做不义之事,如有违背,形如屋灯,灯灭我灭。"

小磕硬不。

为这点事儿我害个陌生人。

闲着了?

"哎呦呦,小沈,你言重了,我也觉得这没啥,本来我弟弟这事儿就是难为人,不然就带你去他家瞅瞅了。哪用得着这么麻烦。"

杨大哥赶忙找补,"那行,我不打扰你了,回头你看完再给我来电话,辛苦了。"

"您客气,等我消息。"

挂断电话,我将手机扔到床上,手上继续擦拭着小地桌,心里多少也有些小腹诽,简单的事儿谁愿意麻烦了去做,没办法,踏道就得按照事主的要求为基准,你咋说我咋办,就像早年红英姐的大爷,立筷子不行,照片说话不行,非得看本人,要面对面话疗,结果一聊吓晕俩,喊得我那天嗓子差点劈了,喊爸喊爸的,上哪说理?

小地桌擦好了,我找了下位置,卧室西南角摆好,坤位,通阴。

桌子是我回来时在小区门外的日用品店里买的,折叠小地桌,用来做充当临时坛案桌。

又拿出在店里一起买的一个塑料框圆镜,继续擦拭妥当,这镜子就花了五块钱,是最早的那种塑料化妆镜,能挂着还能摆在桌面上,撕下镜框后面的彩色图案纸,虽然样式土了点,但是大小正好,太大了我嫌弃瘆得慌,太小了我怕看不清楚。

没错。

我准备用圆光术。

就是用镜子去看,看看杨大哥的这位弟弟到底招惹了啥!

这术法我先前一点谱都没有,只是在书里看过粗略的介绍,我以为早已失传了,没想到会在杨大哥问完我的一刹那,突然灵光乍现,那感觉真是咔嚓一道九节鞭,劈开了我常年干旱的小源泉,阳光雨露立马就挥洒到了人世间。

爽归爽。沈叔这种教学方式特不托底。

貌似游泳教练再和学员说,不会游没事儿,比赛时你就闭眼朝泳池里面蹦,一个猛子扎下去,扑腾几下就全会了!害怕?怕啥呢,步骤全在你脑海里,能力瞬间就激发了,退一万步讲,激发不出来也没事,你最后百分百能学会浮潜,撑死浮囔了呗,想漂几天漂几天。

我的踏道之路就像那没下过水的游泳运动员,回回都得在岸边生憋。

不想浮囔,你就得把能力全逼出来!

思绪乱飞了一阵子,我对着小地桌还有点发呆。其实杨大哥这通电话也提醒我了,虽然我不认为圆光术是邪术,但也的确有人将它归类为禁术,因为这术法会窥探到事主隐私,武林高手办事都求得光明磊落,你搞些另类旁通,着实上不得台面。

可谁叫我的师父是沈万通呢。

沈叔一开始就和我说的清楚,术无好坏,只是看运用的人。

如果我事事都去纠结,那我很多事都做不了,所以我心态很坦然。

今晚,我只是要看杨大哥弟弟杨刚在露营当夜做了什么,惹到了谁,为什么家里人会连续倒霉。

拿出破解之法,其余的,也不需要多看。

刀刃处走久了也有好处,对很多事都接受的很快,少了许多的自我拷问,你不要和我说对与错,在我这里,从一开始,境遇就是不公的,我在泥潭中所求得,是个公正,那我怎么去求,用什么方式,个中尺度,我会自行拿捏。

"栩栩,你给纯良放的少儿节目啊。"

雪乔哥敲了敲房门进来,"那不是小孩子看的么。"

"你不用管他。"

我回过神,"看动画片他明天安全。"

多少年的经验呢。

"安全?"

雪乔哥失笑,"看个电视有什么安不安全的,难不成他看个漂亮國动作大片明天还能把小区给炸了?"

"那可没准儿。"

我笑的无奈,"雪乔哥,纯良初一十五都会有点小不正常,明天二十七号,农历十月初一,他的言行举止会变得很另类,具体多另类你明早就会知道,到时候你不用在意,该忙啥忙啥,他不伤人的,这也不是什么精神病,就是他小时候吓破胆留下的后遗症,你就把他当做个很有个性的人,正常去交往就行。"

"哈?"

雪乔哥挑眉,"我听说过初一十五吃斋拜神的,没见过谁初一十五还能另类,行,我也算是开开眼,那晚安……哎?"看到我的小桌子,雪乔哥好奇的探了探头,"你这是做什么,谁的衣服和照片?"

"事主的。"

我笑了笑,"今晚我要在卧室起坛给人看事情,你放心,我会保证安全,不会扰民。"

雪乔哥也没多问,收回视线,捏了捏我的脸,"栩栩是长大了,挺有本事,行,那我回屋睡了,你也别太辛苦,晚安。"

"对了,哥,问你点事儿……"

我这好奇的小宇宙啊,"你听说过告别楼的十三号厅闹鬼吗?"

"十三号厅?"

雪乔哥想了想,"好像夏天时死过一个工人吧,装修时意外电死的,馆里不是早就赔偿解决完了么,怎么,谁故意吓唬你了?"

电死的?

我摇摇头,"没,我就是好奇嘛,在殡仪馆工作,对鬼一类的字眼就很敏感,但是我想,馆里有这么多员工保安,人气很旺,怎么着也不会闹鬼,对吧。"

"嗯,正常是不会闹,可你要说太平吧,还真不太平。"

雪乔哥居然没否定我,"先前呀,我也在馆里见过一些解释不清的事情。"

"什么事情?"

"就是你奶奶的事儿啊。"

雪乔哥看向我,"你不觉得我听到梁伯伯给我上头打电话咨询你奶奶的丧事流程这事儿很诡异吗?殡仪馆这么大,各个大楼部门都是分开的。我居然能听到部门经理和你爸爸通电话,多寸啊。"

我皱着眉,"所以,你是怎么听到的?"

"想想是很邪门的。"

雪乔哥嘶了声,"那天我正在入殓室给遗体化妆,门忽然就打开了,我们工作中都是禁止打扰的,我以为是门没关紧,就上前关好,结果那门又自己开了,门把手还动,愣是没人影,我以为是谁在恶作剧,还很生气,一低头。地面上有很多水渍,然后我就看到一个女人在走廊另一头朝我招手,奇怪的是她的脸我居然看不清,只能看到她的轮廓……"

他说的空气都起了凉意,"我也是好奇,就想上前看清楚,眨眼的功夫,她就不见了,但是地上流了很多水,像是给我引路一样,我顺着那水流走着走着,就听到经理在电梯旁打电话,正好询问到梁伯伯的姓名,这我才知道你奶奶病重了。"

我没搭茬儿,心里则明白了。

雪乔哥看到的就是周天丽!

的确如我奶奶所言,周天丽是想利用她来探我话,但是没想到我爸妈选择瞒着我,愣是没人通知我回来,周天丽没辙,也算是另辟蹊径,最后引着雪乔哥去传了话,可她唯独没想到,我奶奶是将计就计,借着雪乔哥也把她自己给成全了!

老太太一切尽在掌握。

由此也可见,袁穷对我的身边人是有多了解,连雪乔哥他都能筹谋到。

"但是我给梁伯伯去电话,他还瞒着我,就说没事儿,我问我爸,我爸也不说。我想,可能是我听错了,心里吧,又不大舒服,就想去医院看看,只当是探望奶奶了。"

雪乔哥继续,"等我到了医院,见到你奶奶才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后面的事儿你就清楚了,最吓人的是什么呢,我从病房出来,正想着给你去电话,一抬眼,居然在医院走廊的天花板上看到了一个小男孩儿!"

"他只有一个脑袋伸在棚顶,要不是他五官鼻子眼让我看得清清楚楚。我还以为那是新型人脸吸顶灯呢,也就几秒,小男孩儿头一缩就不见了,我顾着通知你,就没多想,这俩经历啊,算是我二十多年的头一遭,打破了我一些坚定不移的信仰和认知。"

小男孩儿?

纸人!

我点了下头,这就明了了,周天丽将雪乔哥引到医院,耳听报盯着进程,没成想,我奶奶在最后技高一筹,玩了个绝的,搁古代我奶奶那就是宫斗剧里的大拿了!

"雪乔哥,那你没留下阴影吧。"

"没事!"

雪乔哥不在意的笑笑,"平生没做亏心事,我没必要怕这些,我都怀疑啊,那个流水渍的女人是你家什么亲戚,就为了让我去看望你奶奶好通知你,你要没回来,你奶奶就难以瞑目么,其余的,我只当幻觉,没时间去琢磨。"

"那就好。"

我放心了,"雪乔哥,你说的对,那俩东西就是为了让你传话的,他们不会再做什么了。你赶紧去休息,临睡前要想点愉快的事情,做美梦。"

事儿过去就过去了,我也没必要和雪乔哥解释什么,周天丽肯定没法再嘚瑟,下线了!

奶奶的这件事绝对可以载入阴阳师史册,九十岁老人,徒手拿捏一个令高手先生都头疼不已的实体大灵,愣是掐点等到阴差露面,摇来了牛头大哥,拿下了这个通缉要犯!

单从这上面看,我奶奶要是做先生,起步绝对是高的,胆色和道商(踏道的智商)人家一样不缺!

雪乔哥回卧室休息了,我看了眼时间,不到十一点,催促纯良关电视回房间睡觉,抬脚去了浴室,洗完澡许姨便打来电话,提醒我纯良明天会犯病,我笑着和她讲日子记着呢,纯良已经睡了,明天我会在家里陪着他。

"栩栩,那他要是想顶树怎么办?又不是在家里,他顶就顶了,在城里他要顶起来可就被当成猴看了。"

我拿着手机站到窗边,"没关系的许姨,上次纯良犯病就在酒店顶墙,周子恒看着他也没出什么事,门锁好。纯良出不去就不会乱跑。"

许姨叹出口气,"栩栩,你不在家我真没意思,桂枝姐让我和她去跑丧,我还嫌闹挺,再说放沈先生自己在家我也不放心,栩栩,我现在每天都祈祷袁穷这事儿赶紧出结果,起码你能回来,安安稳稳的,不用一直在外面钓着他了!"

我扯了扯唇角,心里暖暖的,许姨真跟我妈妈一样了。

"最近姨心乱啊,总觉得要发生啥不好的事儿,总之啊。你行事一定要注意安全,不管遇到谁,都留点心眼,别稀里糊涂的被下套了。"

我嗯了声,"您放心吧许姨。"

问了几句师父入定后的情况,见没什么事便挂断电话。

夜色黑蒙蒙的,远处只有几盏霓虹亮着昏黄的光-

住进来的这段时间我发现这小区入住率真不高,大抵是和靠近殡仪馆以及墓园有关系,很多人犯忌讳,觉得这一片渗,晚上的公园都没啥人,所以灯光也开的不亮,四处都空荡荡的。

其实这还是传统思想作祟,如果墓园的风水上佳,没有破局。住在附近是没啥问题的。

小时候去国外参加表演赛,我惊奇的发现酒店旁边就有坟墓,并且离闹市还很近,同队的女孩子很害怕,便跟教练说要求换酒店,教练带着翻译去前台询问,发现每个国家对这方面的理解都不同。

國外当地人认为,逝去的亲人属于神明,会拥有特殊能力,守护起一方水土,令这里更安全,并且逝者选择葬在这里,是因为地理环境好,那地理环境好的地方,活人住更不会有任何差错。

后来换没换酒店我记不清了,教练好像说要入乡随俗,在我看来,就是心态作祟。

你要是神经敏感,住哪都敏感,看着马桶都得琢磨里面会不会伸出一只手。

要是神经大条,真睡睡觉看到旁边坐个发丝浓密的女人,你都得问问她是不是走错房间,她不走你就和她唠一会儿,极有可能是小偷,别忘了拨打妖妖零。

静了会儿心。

嗡嗡的手机声提醒我到了夜半十一点,子时了。

我默默的呼出口气,微微的活动下脖颈,将头发高高的挽起,坐到简易的坛案桌前,我先摆正镜子,随后将杨大哥弟弟杨刚的衣服罩到镜子上,看了看照片,在后面写上杨刚的名字,再记录上他露营那晚的时间,随后将照片靠在衣服外面,照片上,男人笑的中规中矩的面向我。

钟表嘀嗒嘀嗒的转动,我有条不紊的一点点做着事,点起蜡烛,摆在案桌两旁。

光焰一起,我便用遥控器关了卧室的灯。

屋内瞬间就只剩橘黄的光亮,隐晦的照亮案桌上的一小片,照片上的杨刚在袅袅的橘黄下忽明忽暗,气氛透着说不清的诡谲安静。

准备妥当,我便闭上了眼。默默冥想杨刚的外貌,一遍遍念着他的名字,"杨刚,杨刚,十月三号晚,你做了什么,杨刚杨刚,十月三号晚上,你做了什么……"

直到这些数据在脑中如卷轴般铺开细节,身体猛然一震,好似我就是杨刚,杨刚就是我–

'啪'!的睁开双眼,我燃起符纸扔到身边的不锈钢盆子里,同时咬破中指,对着照片上的杨刚一点,嘴唇快速煽动,"见真明,见真明,九天带来五色云,金光皎洁乾坤照,降坛全依铁口断,不得隐形说虚言,天皇仙神三七字,圆满呈光地下清,吾奉昊天上帝元神降光急急律令!!"

指尖灼灼–

照片上的杨刚仿佛动了起来,微笑的模样变得严肃,我指着他仍旧发力,"那时那晚你做了甚,时时刻刻道真明,开我天眼!现你真明!!"

右臂滋滋作痛。手背上的花纹忽隐忽现,我咬牙将照片一扣,同时掀开衣服一扔,右手做着剑诀指向镜子,"显!!"

镜子中只出现了我的脸,烛光缥缈,照的我五官异常清晰诡异,但下一秒,镜子里的画面就开始转变,薄雾蒙蒙,甚至传出了凉飕飕的露水感,我隔空指着镜子,气从丹田而起,微鼓着腮帮子,似乎要用手指拨开眼前的屏障,"开!!!"

一声而落,镜子中雾气逐渐散开,我似乎看起了电影,圆形的镜面成了电视显示屏,里面出现了一家三口,他们在村子旁的山间露营搭帐篷,镜子里面是黄昏,夕阳的光还穿过了树梢,我隐约的还听到了三人的说笑声,虽然脸看不太清楚,但谁是谁都能分的出来,这一家三口是要生火,杨刚出去找石头垒火堆,画面一闪,我看到他搬来了几块石头,一家三口说笑声逐渐加大……

中指痛感加剧,提醒我不宜看的过长,我咬牙再次做出指诀,在昏黄的卧室内对着小圆镜子再次发力,"断!!"

画面变成男人拢起了火,但是一家三口后面突然多了一个老太太,她穿着高领对襟罩衫,挽着矮发髻,裤子还是绑腿的,小脚,阴沉沉的站在他们身后,直勾勾的盯着他们拢火烧烤……

我太阳穴开始发胀,"加快!!"

镜子里拢起的火光灭了,他们一家三口准备入睡,妻子和孩子睡到了车里。男人则自己住进帐篷,呼噜震天,老太太就蹲在他旁边,见他睡熟了,便用干枯的手指去触碰男人的脸……

咔吧~!

镜子出现了裂纹,下一秒,老太太的脸忽的印了上来,好像是那种夜间的监控画面,我是正在看监控的保安,被监控的老太太却突然看向了摄像头,她就这么在镜子里看向了我,眼珠子还闪着绿色的光点,青黑色的脸几乎要从镜子里伸出来。

"呀!!"

我指尖热烫,对着碎裂镜面一杵,"祖师爷助我!镇!!"

啪嚓!

镜子彻底碎了。

老太太的脸旋即消失。

我大口喘着粗气,擦了擦额头的汗,要不是身前的烛光还在微微摇晃,我真怕那老太太就站到了我身后,奶腿的,这玩意还真是不按套路出牌!

你看我干啥!

缓了好一会儿,我点开卧室的灯,吹灭蜡烛,将杨刚的衣服和照片用红布包裹好,这个得还回去,日后让他们自己找个地儿烧了,我直接在屋里烧了烟味儿会太大。

拿过手机拨出号码,杨大哥还没睡,声音满是紧张,:"小沈,我弟是招邪了吗?"

"是。"

我应了声。"杨大哥,您这弟弟杨刚,他绝对狠人,他把鬼给揍了。"

"什么?"

杨大哥惊讶道,"什么情况?"

我控制了一下情绪,"杨刚去露营,想要生火,去捡了石头,可是那石头是人家坟头的小供台,因为那坟墓没碑,可能也上了些年头,坟并不是很高,加上天色黄昏,杨刚就将坟墓前的用作供台的砖头捡回去拢火了,杨大哥。您刚给张老师张罗完丧事儿,知道农村一些坟墓前面的供台是做什么用的吧。"

"这、我知道啊。"

杨大哥磕巴道,"不就是摆放酒杯,或是放祭祀品的小桌子么,城里墓园的坟墓供桌都是统一标准的石台,乡下的话,很多供桌是用砖头搭起来的……"

"你知道就好,杨刚就是把人家的桌子搬走去生火了。"

我也是气不打一处来,"然后人家就找到杨刚,想在梦里告诉他,把这砖头摆回去,当晚呢,杨刚住在帐篷里,老太太就蹲在他旁边,肯定是魇着杨刚了。专业来点讲就是鬼压床,老人家想要借此提醒杨刚,但是万没想到,杨刚醒过来了,还看到了这位老太太,结果您猜怎么着?"

"怎么着了?"

"杨刚起身就给了老太太来了一个眼炮!"

"啥?!"

杨大哥声线都变了,"眼,眼炮?"

"一记直拳他就打人家老太太眼眶子上了,还骂了一声少来吓唬他!"

我说出来都想对这位杨刚二哥道一声佩服,堪称临海第一狠人!

想当初二哥遇到崔文娜上我身还都乍着胆儿不太敢靠前儿,杨刚呢,他梦魇后坐起来见到'鬼'仅懵瞪了几秒,见那老太太身体忽明忽暗,他意识到对方不是人,也有可能以为自己还是在梦里面,所以一拳挥舞的十分干脆,就这魄力我都没有,打完他看老太太顿匿了,他还能躺下继续睡,没一会儿小呼噜又起来了,心态简直好到炸裂!

牛比到令人发指!

杨大哥哑口无言,还是他老婆接过电话,"小先生,然后呢?"

然后那老太太就差点从镜子里拱出来找我道屈了呗,她脸一转过来,好悬没把我送走!


我必须亲眼看到

"大嫂,这老太太被杨刚打完后,就跟着杨刚回家了,杨刚后来的车祸还有家人一系列的意外都是被她的怨气所波及。"

鬼不会直接杀人,但会散发干扰波一类的东西,搁你旁边一蹲,哪怕他啥都不做,也相当与一部超强霉运发电机,能二十四小时源源不断的输送霉气,如果被他们盯住了,哪怕这狠人杨刚拥有小太阳命格,光耀强劲,太阳也有下山的时候呀,只要杨刚本身时运一个防守不住,就会被霉运侵袭。

对比命格还未坐稳被脏东西摸一下就得生病哭闹的小孩儿,杨刚都能把老太太领回家长住,他作为原宿主,在老太太进他家门的那一刻起,时运就如同白细胞和脏东西病毒开始了磕架,打了几天几夜吧,最后病毒一看,不行啊,让你犯虚症起病灶反应太难了,我换个路子吧,来个红伤,车祸小礼包走起,简单干脆!

还得是杨刚命硬,就折了个小腿,但凡换个人被脏东西这么盯,都容易生活不能自理。

话说回来,换个人也干不出杨刚这事儿啊!

"杨大哥大嫂,本来老太太没那么大的怨怒。她一开始也就生点气,被杨刚打完后才升起了愤怒,跟着他们回家的……"

归根结底,就是杨刚把人家桌子搬走了,桌子最后没还不说,还给人揍了!

甭说是鬼了,人遇到这种事也得急眼,你这不是入室抢劫吗,抢完还跟我耍横,动武把超的,我要啥也不是就拉倒了,稍微有点能耐的也咽不下这口恶气啊!

何况供桌对于逝者来讲,那是承接祭祀用品的载体,没了供桌老太太好些东西就收不到了。

为了日后吃烧苹果她都得支棱支棱啊!

"哎呀小沈先生,那你说怎么办啊,是不是得驱邪啊。"

杨大哥的老婆说道,"这也太吓人了啊!难怪我弟媳妇儿说做梦那老太太要盯死他,我这小叔子怎么还能……哎呀,这刚子就是虎!早前儿出了名的横愣,家里人就是怕他不学好才给他送驚校的,这事儿出的,太不知深浅了!"

"正常我是要去杨刚二哥家看一下,但是杨刚那情况不是不方便吗,我就告诉您方法,您按我说的去做就行……"

我呼出口气,"这老人家跟您弟弟回去后是依附在物体上的,您就告诉您弟媳妇儿,家里凡是摆放着的带眼睛的玩偶,饰物,海报,贴画,一律处理了,最好是用红布包裹好,晚上找个没人的十字路口烧掉……"

"不行吧,玩偶贴画普通海报烧就烧了,她屋里还挂着婚纱照呢。"

杨大嫂迟疑道,"婚纱照当年花好几千拍的呢,洗的大照片挂墙面上的,那我弟媳妇儿可会过日子了,你让她烧她不能干,再说烧照片,她心里也不能得劲儿……"

这倒是个事儿!

我思忖了一会儿,"大嫂,那就这么着,实在不想烧的,用红布包好,先送到大门外,藏到哪里。总之一定要是家门外,讲头是送出去,剩下能烧的,找一个十字路口烧掉,烧之前只需要扔三张纸到外面打赏小鬼,然后简单烧几张纸给老人家,别烧多了,十字路口脏东西多,送钱会有野鬼和她抢,就是借此传个话,表达下诚意,给老太太一点点甜头,请她先走,其余的,咱到坟头亲自送。

天亮后去到露营地,找到老太太那个坟墓。把人家的桌子先给摆好,供品香烛水酒都买好,在坟前烧纸,烧之前画个半圈你们都懂是吧,那就好,烧时不要用棍子来回拨弄,钱太碎了她不好收,给她送些大额,一边烧一边念叨,诚心认错,回来后不要归家,先去商场逛几圈,人多的地方走一走,睡一晚,确定不做噩梦了,再去外面把其它照片拿回来,基本就没有问题了。"

事情还是比较好解决的,那老太太看着也不像不讲道理的鬼,只是跟出来的,你就得给送回去。

所谓请神容易送神难嘛,得一步不差的好好送,不然他们也有点一根筋,会一直粘着你不放。

听筒里安静下来,我皱皱眉,"喂,杨大哥大嫂,您二位听明白没?"

"……明白了。"

杨大哥好一会儿才回复我,"不过小沈呀,我冒昧的问你一句,你是怎么看到的这些?我弟弟打鬼这事儿,他可一个字儿没提过,我媳妇儿都没和我老婆念叨过啊。"

"秘法。"

我还是没必要解释,"杨大哥,如果您不信啊,回头可以问问杨刚,他做的事儿,他比谁都清楚,现在重要的就是好好送,一定要把家里带眼睛的都清干净,不然那老太太不会走的,她口中的盯死,就是一直在杨刚家借助其它饰物的眼睛看着呢,你不送好了,她还是会盯着的。"

"行行行,你一说我都害怕了……"

杨大哥声音微微颤抖,"小沈啊,你真是厉害,我信了,民间真有高人啊,这样,我明天去殡仪馆找你,把红包给你吧,这事儿真的谢谢你了。"

"我明天家里有事不去馆里,杨大哥,你先送吧,处理完再找我感谢也不迟,正好我还要把杨刚的衣服和照片还给您。"

放我这也不是事儿啊。

"好,真是太谢谢你啦!"

杨大哥对我不吝感激,主要我没急着收钱,这境界一下就高了不是,互相客套了几句,我便嘱咐他赶紧去做更重要的事儿,毕竟家里多了个'人'还不定在哪个玩偶或是画上瞄着你,那感觉想想就很诡异。

挂断手机,成琛的短信正好进来,我笑笑准备回复,屏幕上'啪嗒'~溅起了一朵小血花–

我冷不丁还以为天花板漏了红雨,仰头人中发痒,嘴里一片腥甜。

抬手摸了摸,这才发现自己流鼻血了!

糟了。

真是禁术!

我糟反噬了。

……

清早。

雪乔哥打着哈欠出来看到我就是一愣,"栩栩,脸色这么白呢。"

"没事。"

我佯装无事的笑笑,招呼他洗漱完吃早点,没好意思说昨晚鼻血流了半宿,好不容易才止住,觉都没怎么睡,脸色不白就怪了!

正道先生不好做啊!

雪乔哥确定完我身体无恙就去洗手间刷牙,结果刚刷两下就喷出了沫子,活见鬼一般看着纯良乍着双臂在客厅快乐的滑翔,"大风车吱呀吱悠悠的转,这里的风景呀真好看,天好看,地好看,还有一群快乐的小伙伴~"

我给了雪乔哥一个眼神让他该干啥干啥,这边喊纯良过来吃饭,"大头儿子,过来吃饭了!"

"好的围裙妈妈!!"

纯良欢天喜地的过来,乖巧的就坐下吃饭,雪乔哥含着满嘴的泡沫,呆呆的过来围观,"他……"一说话沫子还要出来,赶紧回去簌簌口,这才看向他,"小兄弟?"

"怎么了小头爸爸!"

纯良懵懂的看向他,"你怎么还不去上班啊。"

"……"

雪乔哥唇角抽搐,木了几秒才看向我。"这么另类吗?"

我耸耸肩,"习惯就好。"

"好神奇。"

雪乔哥像围观大熊猫似的坐到纯良身边,嗓子里发出笑音,"想不到小兄弟初一十五这么可爱,难怪你给他看儿童节目,这是不能看战争片儿,大头儿子,你要乖啊,不然爸爸就不喜欢你了。"

"不喜欢我?"

没待我和雪乔哥说不能cue他,纯良就接上话了,瞬间就变的楚楚可怜的模样,"你和她看雪看月亮,看了一整夜,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我都没有和你看雪看月亮,也没有和你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

我扶住额头。眼见雪乔哥懵圈,只能轻声提醒,"你是尔康,尔康……把这话回给他……"

"这……"

雪乔哥忍着笑,伸手揽住纯良的肩膀,"嗯,我不该跟她看雪看月亮,不该跟她谈一整夜……以后,我只和你谈一整夜……"

"不要!"

纯良还推开他,"臭男人!你们这些臭男人!"

"噗!"

雪乔哥不行了!

吹头发时都在笑,直说感谢我们在这住,他生活都有滋味儿了。

我倒是觉得应该谢谢他,雪乔哥在很多方面都令我感到妥帖,他会把我照顾的很好,例如我住的那间卧室,起初就是一张床和一个小床头柜,他见我护肤品都放在洗漱兜里,便直接去买了个梳妆台回来,摆放在床边,直说女孩子的瓶瓶罐罐都是艺术品,要摆出来才好看。

即使我说了不会长住,只要名头稍稍打开,我这活就得四处奔走,三姑把她京中的房门钥匙给我了,以后我也许会在京中长待,毕竟情况特殊,要离家人远一点,离成琛近一些。

雪乔哥却讲,不管我去了哪,他这就是我家,他会把我所需要的一切都慢慢置办齐全,墙面上贴起好看的壁纸。床头摆放着玩偶,衣柜里他都给我买了好几身裙子,因为他觉得女孩子要穿裙子,记下我的鞋码还给我买了高跟鞋,他说穿起来会体态婀娜,哪怕我不要,他在时尚杂志上看到喜欢的就会订购买回家。

我觉得他在乱花钱,我根本没什么机会去穿高跟鞋,不方便啊。

雪乔哥就说好看,适合我。

他对我说,"栩栩,你就是我家里的女主人。"

我偶尔也会想,或许雪乔哥梦是真的。

如果我没遇到成琛,那么我在不想恋爱又被家里人逼迫相亲的情况下,大概率会嫁给他。

这种像是兄妹又超越了男女之情的友谊,很微妙。也很纯粹。

我丝毫不需要去顾虑什么,只有满满的贴心。

如今雪乔哥看到纯良犯病,接受的也极其自然,丝毫没用异样的眼光看待他。

我的人生开局,遇到的亲人兄长,真的都太好太好。

请了一天假,在家里看着纯良对着墙面顶牛,好在他看了儿童节目就在那大风车吱悠悠的转不停,终于忘了他那霸道总裁人设,没说我家里欠了好几亿,不然我这被迫出演的小矫妻都容易扛着火车连夜跑走。

铃铃铃~~

手机响起时我还没醒,想着徐经理电话要不要打来这么早,昨天他就说有两家预定了哭灵堂,让我今天一定要早去,这灵堂让我哭的,挂名临时工快成业务骨干了。

"喂。"

"小沈先生!"

杨大哥一声给我炸醒,我顶着一头女鬼般的长发坐起来,"怎么了。"

"那个那个……"

杨大哥语无伦次的,"我弟媳妇儿来我家了,她吓得直哭啊!昨晚她按照你教给的办法去送了,但是没送走啊!"

"怎么会呢。"

我抓了抓头发,"家里凡是带眼睛的装饰物都送出门了吗?"

"送了呀,也烧了一部分!"

杨大哥应着,旁边隐约还有女人的哭声,"你听听,现在还在我家哭呢!她说她烧完了就回去准备睡一觉,今早再去露营的地方,结果睡得迷迷糊糊听到大衣柜里有声音,她上前一开柜门,就看到一个老太太坐在里面,给她吓的什么都顾不上的就朝门外跑,腰疼都刺激痊愈了。鞋子都没穿的就来我家了!"

没待我搭腔,手机那头就传出带着哭腔的女音,"先生!小沈先生是吗?!我是杨刚媳妇儿!你去一趟我家吧,你要是不去我现在都不敢回家啦!妈亲太吓人了!她就在里面盘腿坐着!眼仁都是白的啊!!"

……

"栩栩,你这上门驱邪没危险吧。"

"没。"

我开着车,余光里满是雪乔哥担忧的脸,"按我的经验来看,这个活儿不大,我就去帮着找找原因就行,你不用担心。"

虽然我也没啥经验,推测是没啥大事儿,很多东西不能听事主去说,那一描绘起来指不定怎么邪乎呢,所以我匀出时间给杨刚的媳妇儿冷静,顺便让他们做通杨刚的工作。

别我上门了再和我动手,到时候你说我还不还手,不还吧,我怕吃亏,还吧,那狠人如今小腿还打着石膏,揍了他等于我欺负残疾人,再说先生揍了事主传出去也不好听啊。

我就把上门时间定到了下午,等杨家那边都沟通顺畅了,我再开车过去,正好,上午来殡仪馆里把约好的两个活儿给哭了,既能赚四百块,也没放徐经理鸽子,两全其美,咱办事得讲究啊。

雪乔哥见我面上平和也就不多问了,"纯良不跟你一起去?"

"今天不用了。"

我从室内镜里看了眼纯良,"李师傅早上给他来电话了。今天焚化炉人手不够,让他去帮忙看炉子。"

纯良听着我们议论也没答话,犯完病的后一天多少有点后遗症,戴着耳机听歌对着窗外装忧郁。

说起来这小老哥也挺牛,从我到山上那天起,他犯病就是角色copy加顶树……

顶了这么多年,他愣是没早秃!

发丝还挺浓密,臭美么,他每天早上洗头,洗完还得吹好定型,用上发蜡,小形象特别爱护。

再加上纯良爱听歌,爱看小说,戴着耳机一坐那,安安静静的还挺起文艺范儿。

"纯良,你天天听什么歌呢?听李师傅讲。你分拣骨灰时候也戴着这耳机……"

雪乔哥也注意到他这爱好,回手摘下他的耳机,放到耳朵里就笑了,"小兄弟,曲风可以呀。"

"他听得什么?"

我也挺好奇,"老歌么?"

雪乔哥抿唇浅笑,扭头看向纯良,"方便让栩栩听听吗。"

纯良不在意的,耳机一拔,MP3里就传出了欢快的音乐声,"爸爸的爸爸叫什么!爸爸的爸爸叫爷爷!爸爸的妈妈叫什么,爸爸的妈妈叫奶奶……"

我睁大眼,"纯良,你工作时听儿歌?"

"那不然呢。"

纯良给了我一个懵懂小眼神,"我这叫转移大法,在焚化炉那环境里待着。天天烟熏火燎,耳边全是哭声,我在一个个的炉子前面按键把人推送进去,掐点再把骨灰送出来,三号炉家属要求我将骨灰在小棺材里摆出人形,六号炉家属要求骨灰渣滓不能太碎……你以为我这活好干吗?我不听歌拥抱下人间心里都容易出问题。"

我在殡仪馆门前的停好车,"要不你今天下午和我一起去事主家吧,以后甭干这活了。"

"今天算了吧,我答应李师傅了。"

纯良说起这些时还瞄了瞄雪乔哥,男人么,他不想被雪乔哥说他是吃白饭,骨子里带点自强不息的劲儿,"雪乔哥,要不然我借你听一天,你一边化妆一边听,心情会很愉悦的。"

雪乔哥把耳机还给他,"得了,我怕遗体和我对答,让我叫爷爷,我就得躺那了。"

"哥,你这心理素质就还得练。"

纯良来劲了,"要记住我姑的故事,人活了,你就火了,进炉子那套活儿就省了。"

"滚!"

我呲他一句。

啥事儿都能往一起扯!

他俩倒是不在意,工作环境越严肃冷静,私下里就越需要调解。

最近一段时间,晚上纯良还会找雪乔哥和我一起斗地主,只当放松神经。

一迈进殡仪馆的大门,我们仨就分头行动了,一个入殓美容部大楼,一个焚化炉走起。

我距离最近,直接步入告别厅。

上午哭完两场,我换完衣服就去找徐经理打了招呼,下午有事就不来了,徐经理想说什么,欲言又止的摆摆手,"那行吧,你先去忙。"

简单吃了口午饭,我在车里还滴了滴眼药水,沙沙的一睁开眼,殡仪馆的围墙上又蹲了个小男孩儿!

嘿!

我定睛一看,推门就要下车,这袁穷够能画的,左一个纸人右一个纸人,画的还几乎都长得一个样,大黑眼珠子,红鲜鲜的嘴唇子。像是要与常见的纸人区分开,这些耳听报的白脸上都没有腮红,全是一张寡白的脸,条纹上衣黑色长裤,蹲在那想不显眼都不成!

"你给我……"

没等我单脚下去,小男孩儿就一副被我发现后大惊的模样,薄薄的身体飘飘荡荡就消失了。

干啥?

又是没想到我能发现他?

我嘁了声坐回车里,盯着吧,有本事你就赶紧出手!

摸了摸小腹,没到日子啊,那怎么还会看到,琢磨了几秒明白了,反噬的功劳。

前天晚上鼻血流的身体太虚了。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呀。

摇摇头看了眼杨大哥发来的地址,我回复马上过去,启动车子离开。

叫老天爷的这个人是真不讲理,人家是物极必反,我这是有阴中之阴,一点没有反弹的空间。

没辙。

干吧栩栩。

"小沈啊,你可算是到了!"

到杨刚家门口,杨大哥等在门外,待我下车就开口道,"我接到你短信以为你要从殡仪馆过来,就在这等上了,没想到你开这么久,是去哪了?"

额……

我就是从殡仪馆过来的呀。

看了眼时间,妈呀,差点开了两个小时!

我自己还没感觉。

"等了几个红灯。"

我不好意思的笑笑,这车速是得提一提,两档上路,安全是安全了,后面总嘀嘀我。

"嚯。这车不错啊。"

杨大哥心还挺大,聊了几句还能倒出空看下车,我附和几句,四处看了圈心情还挺复杂。

这里是老城区,我挺熟悉的,我家以前就住在隔了几条马路的凤凰街,前几天刚回来转过。

六年了,这里变化很大,前街都是林立的高楼商厦,后面居民区则是低矮的二层小楼。

有些是独门独院,有的被改成了出租房,一栋院子里住了好几户人家。

来来往往的行人让巷子变得拥挤。

杨大哥说近几年来城里打工的人多,所以这房价也水涨船高。

别看这小楼不显眼,地段好,很多人都租不起。

"杨大哥,凤凰街的房价涨多高了?"

"那片都是大别墅,更贵,得三四百万一套了吧!"

杨大哥应道,"怎么,小沈,你要买房子啊。"

我摇摇头,眼底还是暗了暗,三四百万,是翻倍了。

不晓得我努力多久才能全买回来。

"杨大哥,这是您弟弟家吗?"

抽离了下情绪,我看向身旁的院门,"杨刚的工作您做通了吧,他不会抵触我进门吧。"

可别打我。

"放心吧,没事了。"

杨大哥拉开院门,表情一言难尽,"这不早上我弟媳妇儿跑到我家了吗,给我弟弟自己扔屋里了,我弟弟给她去电话,她说什么都不回去,就要等着你,得亏我那小侄子被足球砸了还在医院,我妈看着,否则孩子在家都得被吓到,这不我们劝了一上午,陪着她才愿意回来,我弟那边我也劝了,咱请你来都是为了他好不是?"

我点头没说太多,进院后打量了一下小楼,年头有点久,小楼外观旧旧的,院里也很窄,只能放些杂物,跟着杨大哥进门。入目的是个小客厅,没等我看清格局呢,一个女人就跌跌撞撞的跑过来,"小沈先生啊!你可算来了!!"

握住我的手她还一愣,"这么年轻?大哥,这就是那个小沈先生吗?"

"是,刚子的事儿就是她在家给断出来的。"

杨大哥顺势给我做了介绍,握住我手的就是他弟媳妇儿,小娟,我叫二嫂就行,站她后面的是杨大哥老婆,我称呼大嫂,坐在沙发上小腿上打着石膏的壮汉呢,这不用介绍我也眼熟,对着照片看了多久呢,狠人杨刚!

老哥即便支着石膏腿在那坐着,也是一身阳刚之气。

寒暄了一阵,我放下装着杨刚衣服照片的袋子,站到客厅还四处看了圈,"卧室在二楼吗?"

"对。"

二嫂寸步不离的跟着我,人还战战兢兢,指了指二楼,"我们的卧室就在二楼最大的那间,你一上去就能看到,清晨五点的时候,我就听到衣柜里面有动静,我这一打开……"她身体一抖,"不行,我不敢说了,小沈,你让大哥陪你上去吧,我太害怕了。这个事儿拜托你一定要处理利索,不然我以后都不敢再开柜门了……"

我拍了拍她手臂安抚,理解她有阴影,那我和镜子里的老太太对眼都吓一激灵呢!

正要跟着杨大哥一起上楼,一直没出声的杨刚拄着拐杖站起来,"我跟你们一起上去,我也想看看谁在柜子里吓唬人。"

我看向他,:"杨二哥,你最好还是回避一下,毕竟你现在是个病人,不好接触这些。"

"那我不看怎么知道是真是假?"

杨刚神情不屑,"我这辈子就没怕过鬼,要不是看我老婆为这事儿都要和我离婚,我是不会同意你上门来搞这种事的,这是宣传不和谐的活动,哎你们这些人怎么还没被取缔呢?还大师的徒弟。呵!这装神弄鬼的行当还传承上了,得什么样的父母才能同意孩子学这个!"

"刚子!"

杨大哥呵斥,我抬手示意不用,眼睛直对着杨刚,"杨二哥,我还真是因为生怪病才踏道的,你不信我我不怪你,但是我想你很清楚,你是亲眼看到的灵体,并且还打了这位先人。"

"那是我做梦!"

杨刚眼睛一瞪,"谁稀里糊涂的没做过梦啊!在梦里什么没有!甭说是鬼了,要是在我睡觉的时候梦到老虎咬我,那我都能武松上身锤死它!!"

"是啊,你做的梦。"

我点点头,"那我怎么知道的呢?"

"你……"

杨刚一怔,"你是听……"

"你给谁讲过?"

我不急不缓的看他。"是不是我和杨大哥大嫂说完,杨大哥大嫂才把这些告诉的二嫂,你家里人才问的你?我要是装神弄鬼,又怎么知道你做了什么梦呢?"

别以为我说话温柔我就真温柔。

为看你这事儿我流了多少鼻血呢。

不领情就算了,还和我咋咋呼呼七儿八的?

"可能你这……"

杨刚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见旁边人都一脸嗔怪看他,他便用拐杖敲了敲地,"让我信行,我必须亲眼看到,大白天的,我看到就信了,你说什么我也配合。"

"刚子,你……"

"杨大哥,那就让他跟着吧。"

我淡淡的,想看不是么,只要那个奶奶在屋里,我就成全他!

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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